谋杀、污染、投机狂潮：中国如何驯服稀土行业

2009年，时报记者参观了广东省一座当时已废弃的稀土矿。在那里，原本郁郁葱葱的稻田变成了贫瘠的山谷。
一年后，当记者进入另一个政府声称关闭的非法矿场时遇到了暴徒，他们威胁要“把你们像屠宰场里的动物一样剁了”。四辆车追着记者们乘坐的出租车，一直追至高速公路入口。https://t.co/boTqwsrTJj

— 纽约时报中文网 (@nytchinese) October 29, 2024

就在2010年，几乎没有哪个行业像中国的稀土金属生产那样无法无天，但对全球经济却如此重要。

一批又一批的稀土经常转手变成一袋袋的人民币：行规是一立方英尺（约合0.028立方米）包紧的100元人民币价值35万美元。在靠近香港的广州的一个仓库里，有人非法使用酸来提取稀土，残留物含有微量的放射性物质，它们被排放到城市污水中。经营该仓库的团伙将外国买家塞在汽车后备箱里送来，以便对仓库的位置保密。

但自那以后，中国执法部门的打击行动和政府对该行业的整合使中国得以控制国内的稀土供应，并遏制过度开采。

稀土行业顾问戴维·亚伯拉罕表示：“过去那种对环境不加重视的‘狂野西部’心态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环境受到了更多的控制。”

多年来，不受管制的开采和冶炼造成的环境成本居高不下。在中国南方，一些森林覆盖的山坡和翠绿的稻田变成了大片的有毒泥浆，这是因为中国的犯罪集团雇佣工人挖掘矿产，并在没有衬里的酸坑中进行加工。

在中国北方，含有工业放射性废料的地下水渗入黄河。数以百万计公顷的牧场被关闭，因为来自冶炼厂的放射性粉尘污染，导致数以千计的山羊死亡。

中国的金属犯罪团伙的谋杀行动闻名国际。2000年的一个晚上，暴徒闯入香港一家稀有金属贸易公司的办公室，杀死了总经理，用美工刀割断了他的喉咙。警方追踪犯罪嫌疑人到邻近香港的广东省的稀土矿区，但在那里失去了线索。

从2006年开始，中国政府逐渐减少了可以合法出口的稀土数量。这是出于环境原因——知名学者对该行业的污染发出了警告——也是为了控制跨国公司供应链的一个关键组成部分。

但出口限制引发了短缺和投机狂潮。在17种不同的稀土金属中，有些金属的价格飙升了近30倍。

出现了数以百计的非法矿井。走私者将稀土熔化成钢材出口，然后在海外熔化钢材以回收稀土。2010年警方的初步打击行动收效甚微。

2009年，我和《纽约时报》的其他记者一起参观了广东省一座当时已经废弃的稀土矿。那是一道红褐色的粘土伤疤，原本郁郁葱葱的稻田变成了一大片贫瘠的山谷。

一年后，当我们徒步进入另一个广东政府声称关闭的非法矿场时遇到了暴徒，他们威胁要“把你们像屠宰场里的动物一样剁了”。四辆车追着我们乘坐的出租车穿过田野，一直追到最近的高速公路入口。

时任中国总理温家宝是地质学家出身，他的硕士学位正是稀土专业。七周后，温家宝命令中国所有安全机构在全国范围内开展行动，打击稀土犯罪集团。随后是突袭、逮捕和起诉。警察公开销毁非法采矿设备。中央政府从常常腐败的地方官员手中没收了11个稀土矿区的控制权。

尽管如此，控制该行业的进展缓慢。中国国务院在2012年6月的一份政策文件中表示：“一些地方因为稀土的过度开采，还造成山体滑坡、河道堵塞、突发性环境污染事件，甚至造成重大事故灾难，给公众的生命健康和生态环境带来重大损失。”

温家宝下令，将数十家持牌公司合并为六家由政府控制的公司，通常只向原所有者支付很少费用，甚至不支付任何费用。

总部位于洛杉矶的美国元素公司生产或分销超过3.8万种化学品。该公司首席执行官迈克尔·西尔弗表示，他的公司持有的一家稀土合资企业在2012年被没收，没有得到任何补偿。

近年来，海关对金属出口的检查阻碍了稀土从中国走私出境。投机市场泡沫的终结意味着更低的价格，使非法矿山的利润减少。然而，据报道，大部分破坏环境的稀土开采活动——特别是用于高级计算机芯片和磁铁的镝——已经越过中国南部边境，转移到缅甸最北端无法无天的地区。这些矿随后被带到中国进行提炼。

六家国有控股公司后来减少到了三家。得益于政府的持续支持，每当西方生产商试图提高产量时，中国就会定期向世界市场供应稀土，以压低价格。

“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从低利率到人员配备再到土地，”西尔弗说。“他们将永远控制稀土的供应。”